ChatGPT 的横空出世，捧红了 Speak 以及一众出海的 AI Tutor 产品，同时杀死了没有及时“拥抱”AI 的教育巨头。如果 OpenAI 再向教育方向集中“开火”，又会发生什么呢？
据 Tech Crunch 12 月 5 日报道，OpenAI 计划将 AI 聊天机器人整合到在线课程中，探索自定义“GPTs”在教育领域的可能性。OpenAI 教育团队发言人透露，OpenAI 正在探索让老师基于自己的专业经验和知识创建定制版聊天机器人，让学生能更深入地学习特定学科，但这次报道并没有透露面向的学校是 K12 还是大学。
在此之前，OpenAI 在教育细分领域已经有一系列连贯动作。
2022 年 11 月，OpenAI 投资口语学习平台 Speak。今年 5 月，OpenAI 发布 ChatGPT EDU，为大学生、老师以及校园工作人员，提供总结归纳、制定教案、数据分析等功能，构建大学版“专属 ChatGPT”；9 月，OpenAI 聘请美国在线教育提供商 Coursera 前高管 Leah Belsky，担任其首任教育业务总经理。
在此之前，很多创业者认为，像 ChatGPT 这样的产品，目标在于追求 AGI，而不是在特定方向发力寻求极致体验，在应用方向上更多是要触及核心用例的最低要求，尽可能覆盖大众用户，获得数据反哺训练。
其实，在 OpenAI 还未正式在教育赛道发力时，许多公司在业务上已经受到不小的影响。如今 OpenAI 如果真的想要在教育市场分一杯羹，到底会对 AI 教育产品们产生怎样的影响？我们先以之前的一些迹象作为观察依据。
一、ChatGPT 上线后，冰火两极的上市公司
我们先将视角放在大公司身上，我们发现 ChatGPT 上线之后，2 个旗下拥有头部产品的上市公司，同在教育领域，却走出了完全相反的剧本。
ChatGPT 上线后，最惨上市公司，没有之一
Chegg 于 2005 年成立，以教科书租赁业务起家，随着数字化转型，扩展了在线辅导、学术资源共享等服务，于 2013 年 11 月 13 日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。上市后，Chegg 一步步构建起自己的在线教育王国，陆续推出数学、写作、语言教育等细分领域的在线辅导产品。Chegg 公司营收来源于两类：“订阅服务”收入和“技能及其他业务”收入（Chegg Skills、广告、及其他收入）。2017 年-2023 年，订阅服务收入占总营收的比例分别为 73%、79%，2019 年度及之后全部 80+%。
Chegg 旗下产品，大多产品功能已并入 Chegg Study 中，目前在线仅剩 Chegg Study、Mathway和Busuu | 来源 Sensor Tower、点点数据
上个月，Chegg（NYSE:CHGG）发布了 2024 年第三季度财报。据最新数据，Chegg 今年第三季度营收 1.37 亿美元，同比上一财年第三季度的 1.58 亿美元，下降了 13%；订阅服务收入 1.2 亿美元，同比下降 14%。净亏损 2.13 亿美元，亏损同比扩大了 10 倍左右；non-GAAP 净利润为 980 万美元，同比下降 58%。
从营收数据和订阅服务收入来看，Chegg 似乎还不算太惨，更能体现主营业务情况的 non-GAAP 净利润也有近千万美元的成绩。但本季 non-GAAP 净利润看得过去主要是因为剔除了 1.96 亿美元的商业减值和 5500 万美元的诉讼赔偿，且今年 6 月 Chegg 再次宣布裁员以节省开支。如果我们把时间拉长一些，Chegg 已难掩颓势。
2020 年，线上教育爆发，Chegg 吃到了红利，营收、订阅收入、non-GAAP 净利润均快速在增长（上下起伏与开学&放假周期有关，这类公司主要观察 Q2 和 Q4 数据）。但基本上，一年快速发展后进入了平稳期，甚至 2021-2022 两个财年 non-gaap 净利润已经在逐步下降。2022 年 Q4 ChatGPT 上线之后，3 个数据更是一路下降，头也不回。
如果关于“钱”的数据，还能通过一些策略稳住，对 Chegg 来说最为核心的指标订阅用户数的曲线，更加直观体现变化。
Chegg 历年订阅服务用户数 | 数据来源 Chegg 财报
2022 年，Chegg 达到了自己的数据巅峰，突破 820 万的订阅用户量，当时的营收也达到 7.6 亿美元。但到了 2024 年 Q3 订阅用户数近乎腰斩，不足 400 万。公共投资人对于这样的业务数据也是用脚投票，Chegg 最风光时，股价达到 113 美元，市值约 147 亿美元。而如今 Chegg 股价仅剩 2.19 美元，市值约 2.28 亿美元。股价下跌 98%，市值蒸发 98%。
图源 Chegg 官网
对于这样的业绩表现，Chegg 的 CEO 把锅全甩给了 AI 技术变革，本季财报中再次提到了谷歌和 OpenAI 两家 AI 巨头带来的阻力。
同业不同命：稳步攀升的多邻国
然而，同为教育类上市公司的多邻国（NASDAQ:DUOL）却递交了完全不同的成绩单。多邻国第三季度财报显示，营收 1.93 亿美元，同比增长 40%；订阅服务收入 1.58 亿美元，同比增长 49%；净利润 2340 万美元，同比增长 7 倍多。
数据来源于Chegg和多邻国官网
多邻国成立于 2011 年，凭借“广告+订阅”的商业模式于 2021 年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。据多邻国官方数据显示，订阅收入一直占总营收的 70% 以上，今年 Q2 以来保持在 80% 以上。相似的商业模式，同样经历了 ChatGPT 热潮，相比于 Chegg 2024 年前三季度累计净亏损 8 亿美元，多邻国财报显示同期净利润为 7467 万美元，同比增长 1790.3%（多邻国没有公布 non-GAAP 净利润数据，此处用净利润进行比对）。
上市以来，多邻国的总营收和订阅收入持续增长，净利润在初期出现了小幅下降后也稳定上升。ChatGPT 发布后的几个月，多邻国进入持续的盈利状态。订阅用户方面，多邻国同样保持增长态势，与 Chegg 的订阅用户数量情况呈现相反态势。
为什么同为教育类的上市公司，同样靠订阅费盈利，同样经历了 ChatGPT 横空出世，多邻国和 Chegg 却呈现了相悖的财报表现？或许根本原因并不像 Chegg CEO 所说的那样，是“AI 技术带来了负面影响”。
二、Chegg 和多邻国，
为什么走出了不同的剧本？
Chegg 旗下产品众多，目前 APP Store 仅剩 Chegg Study、Mathway 和 Busuu 三款产品。但通过收入数据来看，其核心产品无疑是 Chegg Study。
近半年Cehgg旗下在线产品收入情况|图源点点数据
如果以 Chegg Study 和 Duolingo 做比对，Chegg 和多邻国 2 家公司，为什么走出了不同剧本？我们看到了几点原因：
1、关于 AI，反复横跳的
Chegg 与稳定的 Duolingo
Chegg 真正拥抱 AI，上线首个内含 AI 技术的产品是在 2023 年 4 月。但据华尔街日报报道，早在 2022 年 Chegg 内部便有员工建议开发 AI 答题功能，但提议被高层忽略，Chegg 是靠题库和人工在线答疑走到行业头部的，他们坚信“人工智能”还不够靠谱，无法替代 Chegg Study。
但随着 ChatGPT 的爆火，Chegg 开始动摇。2023 年初，Dan Rosensweig（时任 Chegg 总裁兼 CEO）开始与 OpenAI 接触，4 月合作推出了 AI 学习工具 CheggMate。ChaggMate 作为一个单独的功能模块嵌入 Chegg Study，将 GPT-4 模型接入自家题库，可根据用户学习需求解答全学科问题、给出指导和改进建议，生成测验。Dan 当时称其会成为“全球学生最强大的学习伙伴”。
然而 5 月，也就不到 1 个月的时间，Dan 在财报电话会议上称，ChatGPT 影响了 Chegg 的用户增长，他们将不再与 OpenAI 合作。当时财报显示 Chegg 的订阅服务收入和订阅用户量分别同比下降 3%、5%，这两项数据多年来首次同比下降。
2023 年 8 月，Chegg 正式公告转向与数据标注公司 Scale AI 合作，计划为不同的学科构建 20 多个 AI 系统。此后，CheggMate 几乎不再被提及，官网和 Chegg Study 上也很难再找到其身影。同年 11 月的采访中，Dan 表达了对 CheggMate 的“厌恶”，看起来像对 OpenAI 的幼稚抱怨。
Dan 在采访中称“想把 CheggMate 从楼上丢下去”“它不值一提” | How ChatGPT Brought Down an Online Education Giant© Andrey Rudakov/Bloomberg News
相比于 Chegg 在与 OpenAI 合作上的反复，多邻国虽然起步也很晚，但坚定许多。
2023 年 3 月 14 日，多邻国成为 GPT-4 模型的首批客户，这个时间点其实和 Chegg 差不多。同日，多邻国推出基于 GPT-4 模型构建的 Duolingo Max 服务（限定美国、加拿大、英国、爱尔兰、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地区 iOS 端英语母语者学习西班牙语或法语），靠 AI 驱动为英语母语者提供 “答案解释”和“角色扮演”功能，使其在学习西语和法语时有更强的互动实感。其实当时很多 AI 教育类产品都已经上线，Duolingo Max 上线并不算早。
多邻国与 OpenAI 的合作，体现出 2 个特点，一个大胆中透着谨慎，是他们作为一个月活过亿的产品，在 ChatGPT 上线了 4 个月左右，AI 功能就推出来了，但只推给了特定市场里特定需求的人群，等于小范围测试。另一个是 Duolingo 其实还是比较敏感的。虽然 2 家公司上线 AI 功能时间差不多，但 Duolingo 启动早很多。
虽然没有官方公告，但从能找到的最早信息来看，早在 2022 年 9 月，Duolingo 就获得了 GPT-4 模型的早期访问权限（2023 年 3 月 ChatGPT-4 正式发布）。Duolingo 的 AI 负责人曾在采访中提到，在看到 GPT-4 的能力后，Duolingo 立即决定开发相关新功能，Duolingo Max 便由此而生。同年 10 月，多邻国发布官方公告推出自研学习模型 Birdbrain，基于 Duolingo 用户数据来优化课程质量、调整难度，OpenAI 的模型负责让对话更加自然，Birdbrain 则负责打造更加个性化内容，多邻国 CEO 称二者本质上是互补的。
今年 9 月，多邻国在 APP 中又上线两大以 AI 驱动的功能：“视频通话”让用户通过与其虚拟 IP 人物 Lily 视频练习口语，“大冒险”则提供丰富的动态剧情体验，让用户结合上下文来与 Lily、奥斯卡等高人气角色对话。
当一个革新技术出现，头部产品去集成新技术，都会要更谨慎一些，但显然 Chegg 的决策层首先忽视了新技术的重要性，之后对 AI 如何赋能产品体验的思考和执行又很跳跃和草率。
Chegg/多邻国与 OpenAI 合作时间线
2、被颠覆vs被加持
回到产品本身，Chegg Study 说白了属于“做作业伴侣”，而 Duolingo 属于一门语言的学习。
再看 AI 与这两件事情的结合，Chegg Study 的使用流程是拍照/提问——匹配——是，给出答案/否，等待在线答疑。AI 来了之后，则是拍照/提问——AI 分析题目直接给出答案。不论准确度如何，可以说是对流程的完全颠覆。
但 Duolingo 则是多年研发的体系化课程+游戏化设计+强运营。AI 来了之后，即便能够超水准发挥，最多也就是制定一些个性化的学习内容、或者一些简单的游戏化关卡，但难以撼动一个足够稳定的三角形。关于 Duolingo 可以参阅我们之前的选题《亿级用户规模，DAU与收入还在高速增长，前CPO分享大体量产品如何突破增长困境》。
因而，基于根本逻辑的不同，Chegg Study 集成 CheggMate 是对原有体系的冲击，两者之间是矛盾的。而 Duolingo 加入的功能则和“主线”无关，更多是体验加持，如视频通话时额外添加口语练习，剧情体验也是如此。
3、赛道竞争激烈程度不同
其实也是因为 AI 颠覆了答题类产品构建的护城河，壁垒一朝瓦解，大量的新产品涌入市场。
与 Chegg Study 同赛道的产品，以国内的出海产品为主力军，在 2022 年前后大量涌入市场，准确度的问题虽然多被吐槽，但不同的产品也在积极地与用户交互来进行产品迭代，例如 Answer.AI 因为是全新产品，基本就是“大模型+多轮交互”，通过扩展知识引导用户深入学习，每天也会给到少量的免费额度；字节 Gauth 之前也是“题库+专家答疑”的模式，和 Chegg Study 很像，但是在进入 AI 时代后，Gauth 选择转向“题库匹配+AI 解题“的模式，每天有 11 次的 AI 免费解题额度，同时将专家答疑用于回答少量高难度问题，并作为付费项目推出。
Gauth 2021 年 3 月上线，Question.AI 2023 年 5 月上线，Chatboard（后更名 Answer.AI）2023 年 3 月上线，产品近一年下载量均高于 Chegg Study | 图源点点数据
如上所述，大模型可以答对一道题，但很难对系统性掌握一门语言这件事情造成过于大的冲击。因而可以看到 ChatGPT 大火之后，尤其是语音模态也发展相对成熟后，这些大模型带来的功能导致语言赛道上，新产品并不是 AI 学习语言，而是 AI 口语， Duolingo 因此受到冲击较小。Duolingo 也在自身产品内加入了相关功能，让订阅显得更加物有所值。Duolingo Max 的订阅价格为 30 美元/月，168 美元/年；可以体验 Duolingo 所有 AI 功能，获得无限次学习机会，每月都能修复连续学习天数，并且没有广告。同时，Duolingo Max 覆盖了应用内所有的会员权益。
今年截至 11 月，iOS 端语言类收入榜前 13 位中，每款软件都含有口语练习功能，其中 8 款专攻口语学习
写在最后
生成式 AI 对教育业的冲击已无需多言，Chegg 暴跌 98% 的股价就是血淋淋的案例。然而，老生常谈的话，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的，从多邻国身上，我们就看到了对一个产品核心壁垒的建立并不能押注于单一资源。如今 OpenAI 试图进入教育细分市场，其鼓励老师利用专业知识和技能去开发定制 GPTs，可能也会对新一波答题类产品形成冲击。各家产品如何找准打造无法替代的核心优势，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在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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